【原创】红灯笼(cp:冲神/架空 江户时代/HE)

(昨天不知道为什么锁屏了)



《红灯笼》

文/楓庭彼岸

 

卷四 玉响

1.

 “我想问,您当初为什么要娶常花楼的御职玉响?”

冲田总丰垂下眼,他愣了一下。“你为什么要问这个?”

“因为大哥曾说:梦和现实是分开的地方。既然如此,您为什么要把梦里的人带到现实里?”

他意味深长地吐了口气,说:“……玉响是我这么多年遇到的女人里,唯一能理解我的人。我爱她,不管她是花街柳巷出身,也要下重金为她赎身……”

 “但是我不知道自己的决定是错,还是对。”他望着那轮明月。“我感觉她现在并不快乐。”

总悟低着头思索着什么。

“总悟,或许你现在还没办法理解,但你有一天一定会知道爱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觉。”总丰拍了拍他的肩,离去了。

对于总悟来说,他虽然不太能理解“爱一个人”是什么样的感觉,但他多多少少能理解大哥的决定。当初那桩婚事,家中是极力反对的,包括总悟在内——大哥为什么要这么作贱自己,讨了一个游女作小妾。

不过,当总悟见到她的时候,他似乎能理解了。女人打扮平平,但不能遮掩她端庄温和的气质和姣好的面孔,她的眉眼柔和得像早春的阳光。不论是对谁,她都低声细语,谦卑有礼。但她的这份善意却并没有得到同等的回报,大家都回以轻蔑的态度。

但玉响并不在意,至少看上去——她还是保持着这样的仪表仪态。

最初,总悟认为她只是傻的善良。但后来他才察觉到,这女人早就知道了大家蔑视的缘由,却从未加以报复。这并非演戏,从她的眼里可以看出她只是太温柔了,温柔得可以拧出水来。

有天下午,总悟闲得发慌,便在宅子里晃悠。忽然听见一首小曲从庭院里飘出来,便跟随着走了进去。

果然是她。总悟想。正准备离开,那曲子却戛然而止。

他停驻离去的脚步。

“哎呀,真是少见的客人呢。”她掩着嘴轻轻地笑了笑。“既然来了,要不到屋里去坐一下?”玉响放下手头的事,站起来招呼他。总悟望着这灵动的眸子,一时想不出拒绝的理由,就随着她进了屋。

到了屋。她便吩咐身边的丫头倒一杯茶水来,自己则拿出一块垫子,请他坐下。

总悟看着她把手中的毛线和编织针摆好。

“刚才,您唱的是什么……”

“啊,那是吉原的一首民谣,小的时候和别的家的女孩学会的。”她垂眸。“不必用敬语哦,我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……在这里,你就放松吧,别太过拘谨了。”

总悟点点头。她回以一笑。

他打量着她的脸庞。七年了——岁月并没有留下痕迹,她依旧很年轻、美丽、端庄。

“你身体还好吗?”

“嗯…我没事。只是将军可能会失望吧,他很期待这个孩子呢……”她苦笑一下,低头看了一眼腹部。“先不说这个了……总悟,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?”

他一愣。“…你怎么知道的?”

“猜的。你和你大哥真的很像,尤其是有心事的时候……而且,你不像是没事会随便过来的人。”她说。“如果你要是不介意的话,我洗耳恭听。”

“的确,我是有一些话想问你。”

“嗯,你说吧。”

“……你知道常花楼的一个女孩吗,年龄大概在十六上下,眼睛是蓝色的……她说你送了个玉簪子给她。”

她一怔,随后浅浅地笑了。“你说的是神乐吧……莫非,你见到她了?”

“嗯。”总悟点头,暗暗在心中记下这个名字。

“那发簪是我送给她的饯别礼。”她回想着,露出淡淡的忧伤。“她现在可能还在恨我当时为什么丢下她了吧。”

“并没有。她提起你的时候,非常的高兴。”

“真的?”

“是的。”

她舒心一笑。“那我就放心了。她现在,过得怎么样……?”

总悟回想起神乐用怨念的眼神看着他说,因为他的原因被禁了足,不能吃饭不能揽客。他的心头突然轻松起来。

“她啊,现在被关禁闭了……上次见到她时,房间里邋遢得不成样。”

“是吗?”

她居然又笑起来了——这个女人是有多么爱笑。总悟想。

“请别介意。提起那个孩子,我就会这样,有说不完的话。看来她还是和以前没什么改变啊,那我就安心了。有时候真的怕她出什么事——她以前天天闹事情,跟男孩子一样出去野一天才回来。”

“真的?那还真是大开眼界啊。”他的嘴角不经意地上挑。

“那个孩子可爱吗?”

总悟点了点头。

“你喜欢她吗?”

总悟有些犹豫,他躲开了热切的眼神。“这…我还不知道。”

“我不是那个意思啦,就是单纯地问你喜不喜欢这个人。”

“……哦,还可以吧。”他想了想。

“那就好,记得要好好对她哦。那个孩子说来就像是我自己的孩子,是我一手把她带大的。她对陌生人有些毒舌,但是她本性不坏的。”

“她是你一手带大的……?”

“嗯…她是出生在吉原的孩子,母亲在她出生的时候大出血去世了……”玉响淡淡地说,道着很久以前的事情。“有兴趣吗?听听别人的故事。”

总悟对他人的事情一向不怎么关心,但是今天,阳光正好,他觉得不妨一听。

 

2.

故事该从哪里开始讲起呢?是从一位落魄画家和风花雪月的游女的相遇开始说起呢,还是从一个女婴呱呱落地开始呢?

玉响对于那位御职的印象还是从十几岁开始的。那时候的汐风坐在桌前,看着一卷长长的信。老板娘把玉响带过来的时候,她被面前扮相华贵的女人惊到了,久久也没打声招呼。直到老板娘在后头拍了她一下,她这才反应过来,诺诺地说了句你好。

花魁报之一笑。当她微微点头的时候,头上的发饰坠下的流苏碰撞,发出清脆的声音。

从那以后,玉响就跟着她,踏踏实实地干活帮忙。直到玉响十三岁的时候,第一次接客。那晚玉响来到她房间,递给她一颗红红的软软的果子。

“这是…?”

“我们游女称之为‘杏红’,这对于我们来说很重要,是不会让我们怀孕的食物。今晚,你先拿着吧。还有一点非常重要,不管是今晚还是以后……”

“你要记住,在吉原生存下去一定要将自己的身心封锁起来,谁先拿出了真心,谁就输了。你看看那些齿黑沟对面的女人,要不就是殉情未果,要不就是因为爱情而疯了的人……”

玉响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。她不知道如何把身心封锁起来,但她知道齿黑沟对面的女人们总是用种呆滞的眼神凝望着天空,或者整天以泪洗面,那异样的哭叫声听着特别刺耳。

后来,她才知道,封锁身心的方法很简单,只要不对任何事物流露过多的感情就好。但她怎么也没想到,对她讲这句话的前辈却被那场“爱”害了一辈子。

现在,玉响才隐约明白当初她为何讲这些话——她讲的话不仅仅是给玉响听的,更重要的是叮嘱她自己不能被那些花言巧语迷失自我。她告诉了一个又一个的新造,一遍又一遍地叮嘱自己。她成功了,面对达官贵人的求爱,她只是笑着拒绝了。但是,就是这样的人越容易掉进最本质的爱情的陷阱里。

她听多了花言巧语,知道该如何去化解;可对于淳朴得只能用行动代替语言的表达,却击中了她心中最脆弱的那一块。

对方只是一个普通的画家,说普通那是抬举,要是说落魄,那也不为过。玉响并不知道他的名字,但知道他并不善言辞。第一次来吉原,也是他攒了好长时间的钱,只为见汐风一眼。

画家第一次来的夜晚,玉响正坐在旁边的小间休息。小间和汐风所在的正间只隔了一扇纸门,当时纸门并没有全闭,只留了一条缝。

那男人进来好一段时间内都局促不安的样子,汐风笑着让玉响给他倒了一杯茶,让他放松一下。他端起茶杯,一口饮尽。像是下了天大的决心后,他终于开了口。

“汐风花魁,我只是一个小画家而已,这么说不知道会不会冒犯……请问,我是买下了您的一个晚上是吗?”

“是的。”汐风点点头。

“那……我有个请求,请问您可否听一下?”

“客官请说。”

画家长长地吐了一口气,擦了擦汗。“不好意思,我是第一次近距离看着您,有些激动…我是一名画家,不知可否能为您画幅画呢?在这一晚上。”

汐风有些惊异地看着他。她曾经遇见过画家,却也从未像他这样做出如此要求的。

“如果要是能为您效劳的话,我非常荣幸。”

第二天中午左右,汐风收到一件包好的东西。玉响帮她打开,发现这竟是昨晚画家为她作的画。

“哇!画得好漂亮!”玉响睁大了眼睛。

“是啊。”汐风赞叹着。“我有时候真的不明白为什么有些人拿起笔能描绘出这么美的东西,仿佛这支笔是为他而生似的。”

画中的她是多么柔美,她的笑温婉优雅。

“啊…汐风姐姐,你脸红了。”

“说什么呢你……”她撇过头。

此时的玉响并不知道,汐风的内心开始慢慢地融化。她每天都会端详着他送她的画,期待他下一次到来。时间越久,这种念想化为思念。她不断地在脑海里浮现那晚画家为她作画时的认真模样,他的笔时重时轻,勾勒着不同的线条……

汐风是一位御职,但同时也是一个女人,渴望爱情的女人。

直到后来第二次、第三次、第四次见面,谁也没当回事儿。大家都觉得,汐风是个严于律己的人,从来不会做越界的事。

但就在有天晚上,汐风突然失踪了,带走了她大部分的金银首饰。所有人在当天都没见过她,而店里的男人和捕快在附近一带搜寻无果。只有玉响回想起前一晚,她坐在梳妆镜前很久,像是在理什么东西。细心的玉响发现那副肖像画也不见的时候,她这才隐约有了些眉目。

但她不说,还是保持以往的作息。

大半年过去了,有一天白天,送信的小伙交给她一样东西——她没有亲人,那会是谁呢?

玉响回到房间小心翼翼地拆开这封信,草草地看了一遍,便扔进火炉里烧掉了。她悄悄地披上披风,溜了出去。

来到信上说的那个小木屋,她隐约听到了女人的呻吟声和混杂在一起的人声,她推开门,看到三个女人——两人在忙活,还有一个躺在地铺上。她赶紧跑了过去。

“汐风姐,你怎么在这里?”玉响看着她高耸的腹部,明白了什么。

她强忍着生产的阵痛撑起身体,额前被汗水打湿,往日的端庄不复存在。

“玉响…你听着,我没时间跟你解释了……事实就像你看到的那样…是我错了,是我错了,从一开始我就错了……”她喃喃着。身旁的女人轮流打水,一个来了,端着清澈干净的水,另一个匆匆离去,端着带血的污水。

“……不管怎么样,错在我身上,但是孩子没有错。”汐风紧紧地抓住玉响的手臂,牢牢地抓住,流着泪水。“答应我,也算是帮我个忙,这么多年了我也不算亏待你…如果能帮我的孩子找个人家,那我也死而无憾了。”

玉响愣愣地看着她。她一直以为死是很遥远的事情,和她和她周边的人都无关。

“答应我!玉响!”

她木木地点着头。“我知道了姐姐。但是现在,不要再说了,先把孩子生下来……之后,请你…”

“我知道我自己还有多少命数,可能连这劫都熬不过去了……”她大口地喘息着。“那时候,我真觉得自己是最幸福的人,却没想到真印证了那句话:吉原的女人是没有爱情可言的…”

那天,她耗尽了全身的力气,生下了她期盼已久的孩子。那是个女婴。

“但愿她快快乐乐的,不要再重复她母亲那可笑的结局……拜托你了,玉响……谢谢!”

她说完,手便无力地垂下了。那孩子像是感知到了什么,始终哭个不停。

草草地将汐风暂做安置后,她便冒着大雨,抱着孩子回到了常花楼。玉响实在不知道可以将她寄养在哪里,她不了解外面的世界,而自己所处的世界又容不下一个小小的女婴。两难之中,她觉得只有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,她看得见摸得着,才能对得起她苦命的母亲的托付。

常花楼收留了这个孩子。老板娘惆怅了一会儿,将汐风下葬后,很快扑到了她的工作上。没有人再提起这件事——汐风的失踪,汐风的去世,女婴的到来。一切都没发生,一切都照常进行。

那男人呢?玉响并不想提起那个薄情的男人。不管他当时是否与汐风真心相爱,他始终都没有做丈夫做父亲的觉悟——汐风最后的泪水就是最好的证明。后来听说,那男人是有家室的人,家里三个孩子嗷嗷待哺。

在神乐六个月的时候,差不多是仲夏的时候,那男人来过一次。他还是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。他询问玉响可否见一面孩子,却被果断回绝了。

“既然你知道汐风怀了孩子,为什么不好好待她?”玉响很少生气,但她看着面前的男人气不打一处来。

“我…我是个窝囊的男人,我知道。汐…汐风呢,她还好吗?”

“你还有脸问吗?”

男人红着脸低下头。“事到如今…我也不想乞求她的原谅了。我希望那个孩子能好好地活着,这点钱不多,但也能撑一阵子了……”

“那你下地狱去向她谢罪吧。”她看了一眼男人手里的钱币。“我不需要你的钱,你拿走,你不配做一个父亲。请你以后别来打扰我们的生活。”

玉响到最后也没看男人一眼。

她只是没想到,几年后,说巧不巧,那男人给了神乐一幅画,一幅樱花树的画,正如他最初对汐风那样。

不过,他至此以后就再也没了下落。

神乐并不知道自己的出生是以自己母亲的生命为代价的,自己的存活是靠玉响的苦苦哀求才得来。这段事情已经封藏了很多年。玉响看着她无忧无虑地追着同龄的孩子们嬉戏玩耍的样子,露出欣慰的笑容。当玩了一天的神乐疲倦地扑进玉响的怀抱的时候,她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。

有时候,玉响不知道这孩子的性格究竟是随了谁。她可以在外野一天也不回来歇歇脚,她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地逃出吉原的大门,然后被男人们拎着回来吊打一顿,而第二天她还会继续。

直到有一天,她不再闹事了。大家都为此舒了口气。

玉响在这个呆呆地望着云的小姑娘旁边坐下。

“你在想什么呢?”

“我在想,我的爸爸妈妈在哪儿呢?”

玉响愣了愣,她终于开始找寻自己的出生了。她不知道是喜还是悲。

“玉响,你知道吗?”神乐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。

 

3.

“我到现在都没有回答这个问题。”玉响看着窗外的云彩。“一直没有勇气面对她。”

“我觉得你已经做得很好了……”

“谢谢。”

“其实,我来这还有一个问题……你是怎么看我哥的?我是说,你和他之间有爱吗?”

玉响低头,笑了一下。“我本来以为吉原的女人是没有爱情的,因此我封锁了十几年的内心。但是当我来到这里,坐下来好好地看着他时,我还是心动了。大概因为我们都是人,总是感性的,总是渴望爱和被爱的。”

总悟告辞了。

他走在廊上,回想起以前的岁月,生活对他给予了无限的宽容——他的日子太平坦了。在他没听到玉响低沉地叙说着那段封尘已久的故事之前,他从未思索过别人的曾经和生活是什么样的。

但生活上的富足也让他付出了代价,他正在慢慢地意识到这份代价的沉重。他在出生的时候就被定下了终身——不管是婚姻还是以后的事业。四岁的时候,他开始习剑;五岁,开始学习兵法。他在一路上得到了不少的赏识,曾经的他也沾沾自喜过。

但越到大,他越觉得不满足。他的生活太乏味了,和十几年前没什么区别,除了他开始给自己找乐子之外。他想跳出这个既定的框子,可是有这么容易吗?

总悟突然想到几年前,偶然结识的几位朋友向他提议过组建“新选组”这件事。幕府越来越衰败了,而年轻人的志向相比之下越发高涨——他们想大显身手,有所作为,难道不是很好吗?

此时,他不由得想到夜空下的另外一个人。

他本来以为吉原的女人只是平淡地活着,却没想过游女们的苦衷。世界上没有一个人是没有苦衷的。就像她,她平常以“冷美人”的形象展现在男人的眼前,但其实她并不是个冷傲的人。

那不过是一张面具罢了。面具撕破了,露出来的是累累的伤痕。

谁不是这样呢——

“冲田少爷,宗次郎大人在叫您。”

男童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索。

“我知道了。父亲在主殿吗?”

“是。”侍童毕恭毕敬。

 

4.

    终于,神乐解放了。那一天解禁的清早,她就像饿鬼一样爬起来钻到厨房里,把荤的素的都扒了个精光。

晚上,她照旧抹好白粉和香粉去“张见世”,却被老板娘拦下了。

“今晚,你已经被预定了。”老板娘把她推回房间。一路下来的游女们嫉妒得眼睛都要绿了。

“那野丫头也有人看得上?‘冷美人’也是她使的诱惑男人的小伎俩而已——本来她就是个疯子。”

“可是偏偏就是有男人看上了,你有什么办法?”

“哪个没眼光的?”

她们呼啦一下笑开来,却见到一个极其帅气的青年走上楼。女人们不禁纷纷侧目,猜测究竟花落谁家。

房门“哗——”地一下被拉开。神乐早就隐隐地猜到了来客是谁,但为何——

他的心情是如何糟糕…?

 

-つづき-



(谢谢各位亲的支持!本文差不多从下一章的结尾开始进入尾声阶段。想吃糖的亲请珍惜第五章的糖2333~喜欢本文的亲还请多多支持哦!)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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