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原创】红灯笼(cp:冲神/架空 江户时代/HE)

(这一章请你们吃本文最甜的糖~然后呢,从本章结尾开始进入尾声了。全文共七章~~~)


《红灯笼》

文/楓庭彼岸

 

卷五 波澜

1.

“喂…你没事吧?”神乐试探地问道。眼前的那个人全身上下释放着糟糕的气息——看得出来,他此时心烦意乱。

这让她想到以前接待过因为生意买卖上出了问题而心情烦躁的客人,他们大多是来这逃避现实的。但这次不一样——直觉告诉她。他现在仿佛是一只膨胀到临界点的皮球,随时可能会爆破。

“要不,我给你……”下半句话还未说出,总悟就径直走了过来,不由分说,将她按在墙上,带着侵略意义的吻像暴风雨般落在她的脸颊、脖子和锁骨上。神乐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给吓到了,她不安地扭动着身体,想要挣脱他的钳制,却被压得更牢了。她想要惊呼,嘴也被严严实实地堵住了。

他用舌尖撬开她的唇齿,让她被迫和他接吻。他的吸吮和纠缠让神乐觉得快喘不过气来。

总悟究竟发生了什么,神乐并不知道。但正因为不知道,所以前几天和现在的形象出入让她感到了一阵恐慌——短短几天,他竟变得和魔鬼似的。

吻逐渐变成了啃咬。他顺着她的脖颈一路直下,扯下她的衣物。她的肩膀,胸脯无一幸免。见她还在挣扎,他狠狠地钳起她的手腕,举过头顶。神乐吃痛地惊呼出声。

呼声让他清醒过来。他看见身下的少女衣物凌乱地散着,泪水不住地往外淌,眼里闪烁着恐惧。

天哪,自己对她做了什么。

他看着她满身的痕迹,和手腕上的红印。此刻的总悟只想给之前冲昏头脑的自己打几个巴掌——她和那些事无关,为什么要把她当作发泄品?

耳边还回想着玉响让他好好珍惜她的嘱托,不禁一阵懊悔。总悟一边念叨着抱歉一边将她的衣服腰带整理好。而后,他一把抱住神乐,那双因常年习武略有粗糙的手抚上她的后背。

“真的,很对不起。我错了。”他将头埋在她散发着花香的脖颈处,香味使他舒心。“请原谅我昏了头脑。”

他的低声细语让神乐感受到真诚的歉意。这种尊重和平等让她软下了心。她回抱住他的身躯。

“发生什么了吗?”她轻轻地问,安抚着他。她觉得现在他正需要倾诉一下。

他摩挲着她的后背。“不…只是家里发生了一些烦心事。”他说着,脑海里马上跳出那不愉快的画面。他立即制止自己,不去想它们。“这算是原谅我了吗?”

“嗯……其实你不需要我的原谅。本来我今晚就是属于你的。”

“不,我只是买下了你的时间。”他搂着她。

“身体也是属于你的。”

“身体不是我的,是你的。”他宠溺地摸了摸她细碎柔软的头发。“你并不是一个标价的商品。你只是一个女人罢了,有血有肉还有心。”

“你今天怎么这么……不一样?”神乐能感受到自己的脸在微微发热,她不敢抬起头来看他。

“嘛,我只是觉得女人自己送上门比我自己去追求她们更有成就感。”

“当我之前的话没说过。”她的脸烧得更红了。

“哈哈哈哈开个玩笑而已。”总悟低头看了一下怀里的少女,她那娇小的模样真是让人爱怜不已。

他就这么静静地抱着她,不做声,她也不做声。两人就只是相互依偎着,靠着对方。

“我说……”

“怎么了?”神乐在他怀里动了动。

“今晚,能让我搂着你睡一觉吗?”

她轻笑。“当然可以。”

神乐这几年来也学会了察言观色的本领。当他提到家里的事时,她隐约能感受到他话语中的沉重,这或许也是他突然一下子从冲动变得温柔的原因了吧——他也想让别人回以温柔。

家里的事,神乐不好过问。但他来到了吉原,她就决定要给他一个好梦。不管是一分钟,一小时还是一晚上,带他远离这样的烦恼。

她感受着他的呼吸,他的温暖和他的怀抱,心底里的一块东西开始松动。

 

2.

总悟搂着她倒下。

“呐……你睡觉不熄灯吗?”

他顿了顿。“那也好。”

灯一下子暗了下去。神乐罩好灯罩,忽然背后有人扯了一下她的腰带,便顺势倒了下去,跌进他的怀抱里。

“你…怎么了?”

“没什么……”他从后抱住她。“只是怕在黑暗中,再也找不到你。”

“…说什么呢。外面灯光也亮着呢。”她的眼睛忽闪忽闪的。

窗外,红灯笼正红彤彤地照着。红色从窗外照进房间里,映出窗子栅栏的影子。她伸手去摸了摸那片洒进的灯光。

“我……能跟你说说话吗?”神乐问。

“嗯…”他们的呢喃声音混杂在窗外的喧闹下,但在彼此的耳中还是如此清晰。

“你猜吉原的灯笼为什么是红的?”

“灯笼不一般都是红的吗?”

“不。”她摇了摇头。“吉原的红灯笼是特别的,你不觉得比一般的红灯笼还要红吗?”

“听你这么一说,还真是的。”

“我姐姐说过,‘吉原汲取着女人的血,赖以生存的’。我当时还小,完全不懂这是什么意思……但是啊,现在我有点明白了。”

“明白什么?”

“就在前天,御职青月被杀了。你今天来的时候应该完全没注意到常花楼有什么变化吧……我是第一次见到有女人在吉原死去。哦,忘说了,对方是个小商人,开了家铺子,手头上还算宽裕,所以来这里都是找御职的。听说,他曾经说过为青月赎身,但那只不过是一句玩笑话……然后青月就当真了,追问再三后,那男人火了,正打算离开呢,青月拿出一把小刀对着他。”

“她说她不介意是赎身还是私奔,总之要他带她走,如果不走,就把他杀了。杀完了他,自己再和他一起自尽。男人害怕了,想把她的刀夺下,但是用力不当,那刀就插进她的胸口……纸门上全是她的血。然后男人就落荒而逃。”

“结果呢?抓到他了吗?”

“并没有。我是说,老板娘和老板都没找捕快(相当于条子)过来,只是打扫了一下房间,把她草草埋葬在净闲寺,因为她无依无靠……你不觉得很可悲吗?”

“嗯。”他不由得想到玉响告诉他关于神乐的身世。

“从那天开始,我觉得灯笼的颜色变得不一样了。小的时候,我觉得这是喜庆的颜色,而现在——它是死去游女的血和泪。你觉得如果吉原没发生过这么多悲惨的事情,她还会像现在这样迷人吗……大概正是这种悲哀和表面的美好才是最吸引人的吧。”

“可能吧……不过,我只是为了逃避那些烦心事才来的。”他撒了个小小的谎。“今晚,我们定个规定,不许再讲悲伤的事情——抛掉现世的烦恼,做个好梦吧。”总悟拂去她眼角的泪花。

她点点头,知道两人都怀揣着不同程度的沉重。既然短时间内没办法卸下心中的负担,那就麻痹自己。在时间的治疗中,它会慢慢淡去。

“说的是,想点别的吧。”她翻个身,面对着他。“这样的姿势你满意吗,冲田少爷?”

“的确有一点不满意的。”

“有什么不满的?”

“叫我名字。”

“哈?”

“叫我名字就好了,不要用那些称谓——现在是梦。”

“那好吧,总悟君……”

“名字后面别加君。”

“啊——要求真多,小少爷。”

他轻轻地吻住她的唇。“不是说了要叫总悟的吗?”

“好,好!总悟,满意了吗?”

“本大爷非常满意,神·乐。”

“欸?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……”

“秘密。”他笑着。“问你一个问题。你以后想做什么?”

“想做什么?像我们这样的游女只能想着怎么往上爬,成为御职,然后……”

“不,我说的不是职业的追求,而是你自己想做什么。”

“我啊……嗯,如果我有一天能从吉原出去的话,我要去河下游去找一棵樱花树,一棵千年古树。然后看着它盛开的模样,一定很美。”

“你怎么知道河下游的那棵樱花树的?”

“我小的时候有人告诉我的,他说那是吉原没有的樱花树。吉原的樱花树是当季盛开的时候从河下游移植过来的,花差不多谢的时候就移走。所以它们一直都是树龄很小的树。我从未看过真正的樱花树……小时候听别人说千年樱花树上飘下来的花瓣非常好看,像樱花雨一样。然后,我还有一个想法,你想知道吗?”

“你说。”他玩着她额前的碎发。

“我想走一次花魁道中。不管是为了自己,还是为了姐姐,我都要走!我特意练了好久的‘外八文字’,可难了,下次走给你看……”神乐发觉他一直笑嘻嘻地盯着她看。她的声音小了下来。“喂,别光只有我说啊。你呢?你以后想做什么?”

我想和你一直这么呆着,一直。”他冷不丁地来了一句。

她的脸忽然烧了起来。她庆幸灯熄灭了,而窗外的灯也是红通通的,否则又得被他开玩笑。

“我让你说正经的……”

“这就是正经的。”

“那…那你总有其他,我是说你总归有别的想做的事吧。”

“我嘛……”他突然想到前几天父亲决然的态度,心一下子凉了下来。“我其实…也不清楚自己该做些什么。”

总悟看到她的眉头拧在一块儿,显然不满意自己的回答。他笑了笑,摸了摸她的头。

“你不好好回答我的问题!我想如果你下次要是再不好好回答,我就给你点惩罚。”

“什么惩罚?”他饶有兴致。

“给我带好吃的。”

“什么嘛,不就是这点小事……”

“要满足我的口味那可不简单呢!”神乐挑起一根眉毛看着他。“话说,好好回答我的问题,我都回答你的了。”

“真羡慕你啊……”

“诶,为什么?我羡慕你还来不及呢。”

“至少你可以有想做的事情,然而我连这种权利都不被允许。”总悟把她搂得更紧了。“今晚,我可以待在这里吗?我不想回去。”

“嗯。”

“我有点累了…”

“好,那睡吧。”

不过一会儿,他便浅浅地睡着了。窗外的通红映在他的脸上。

神乐伸手轻轻地揉了揉他的头发,突然发现是那么细软。以前玉响就说,头发很细很软的人一定很温柔。那面前的这个人呢?

神乐不能说完全是,但一部分的他一定是温柔的。虽然他有时候会很坏心眼,但他抱着她的力道都是刚好的,不会太紧也不会太松,让你刚好感受到他在你身旁。还有四年前,他为她做的……

她想着,抱住了他的后背。

 

3.

时间回到满月的晚上。

侍童领着总悟走向主殿。一路上,很多仆人从身边经过,停下,行礼。他不禁疑问,父亲平时找他谈话,多半都会选择单独两人。而今天仆人进进出出的排场让他有种不好的预感——这不是简单的说事。

他走进殿内。殿内坐着四个人,父母和——

“总悟,你来了啊。给你介绍一下,这是德川夫妇。”父亲,冲田宗次郎站起身。

他行了个大礼。“德川先生、夫人,别来无恙。”

面前的德川家主和其妻子算是老亲家了,当年总悟的大姐便嫁给了他们家的二男。一阵问好过后,宗次郎吩咐上菜。仆人们将精致而美味的菜肴端上,又整齐地退下了。

“那我就单刀直入了。德川先生、夫人,今天非常感谢您百忙之中能抽空来一趟,想与您商讨一下犬子和令媛的婚事,您看如何?”宗次郎为德川家主斟了一杯酒。

总悟的心瞬间沉了下去。他不敢多言,只是低着头。

“当然合适。令郎今年也十八了,即将成年,爱女也年纪相仿。我和内人觉得是时候了。”

“总悟你觉得呢?”宗次郎将话题抛给儿子。

“父亲,我以为,会不会有些太早了呢?”

“这话怎讲?”宗次郎明显有些不悦。

“父亲,我即将成年,不仅有成年礼还有大大小小的家事国事需要我去了解。”他顿了顿,看向坐在对面的德川家主。“而且,坦白地说,令媛和我彼此并不了解。我想在边学习的过程中边和令媛交流,也是一种成长和促进感情的手段。等我变得更有担当的时候,自然会迎娶令媛。”

德川家主竟大笑起来。

“真有趣,不愧是冲田家的男儿。有担当这个词我很喜欢!看来您对令郎平常教导有方啊!也好,我想是时候让你和我们家的千鹤(ちずる)见见面了。”

“是。”他恭敬地回应。

接下去的谈话和晚餐他都无心进行。他的思绪很乱,乱得他什么都不想做,只是机械性地礼貌地应付些官场上的话。送走了德川夫妇,宗次郎把他叫到自己的书房。

“总悟,你今天是怎么了?”

“父亲,为什么要提起我的婚事?我并没有结婚的打算。”

“没有结婚的打算?!”宗次郎拍案而起。“总悟,你要弄清你自己的身份——你可是冲田家的男人!冲田的血脉要靠你传承的。”

“哥哥们已经有所作为,我想…”

“真是笑话!你的哥哥们是他们,你是你!二十岁,你就要进行成年礼,你就是正式的冲田家臣之一了。今晚,德川家主也算是给足了你面子,知足吧!”

“父亲,请问您何时有问过我的打算?”

“可以,说来听听。”

“现在正在兴起的‘新选组’是一股非常强大的势力,这个社会的当权者的思想变得老旧,而年轻人可以推动社会的进步。我希望能……”

“你希望能加入新选组?”他看着父亲的眉毛和胡子都要竖起来了。“混账东西!我跟你说了多少遍了,那些攘夷志士不过是些低等的士族,你为什么要屈尊降贵去做那些愚蠢的事情?!”在父亲和当权者的眼里,新选组的作为是极其冲动的,简而言之就是不符合他们的“审美”。这些年轻人做主张的东西太过张扬,尽管立场是一致的。

“他们做的事情并不冲动,都是经过策划的。”

“现在我们幕府一直在为那些攘夷志士擦屁股!你看看他们打着攘夷的名号,实则做着伤风败俗的事情!”宗次郎在说上星期一群攘夷志士烧掉一家“特殊设施”的事情。而这个“特殊设施”明说就是青楼,而且是幕府批准的。这相当于跟幕府对着干了。

“父亲,事情并不是这样的……”

“不是这样是怎样?!我不想听任何解释。我每天为了家里,为了国家已经很累了。总悟,你也长大了,为什么还不清楚自己的身份和接下来应该做的事情?!”

“我有想做的事!”

“我说的是你应该做的事,结合你的立场考虑一下!”宗次郎义正言辞。他已经老了,不想和儿子在这种小事上纠缠不清。他想不明白,长男和二男都活得非常明白,但是这个老幺……他不想再想下去了,那会没完没了的,他需要休息。于是,他便打发总悟走了。

总悟回到自己的房间,他把自己关起来,陷入深深的思考——他需要理清思路,然后考虑接下来该怎么办。

不管怎么说,这个夜晚对于总悟来说,是人生的转折点。

他一直以为生活会像以前那样毫无波澜地进行下去,他只是盲目地做着一些被吩咐的事情。他在麻痹自己,这并没有什么,一切都是好的——就像大哥和二哥那样。

然而当今天晚上的那个该死的会晤结束的时候,总悟觉得他再也不能坐视不管了,尤其是在私下和父亲交谈过后清楚了父亲对自己的看法。他不想娶那个女孩。他曾经见过她几次,不得不承认,她长得很漂亮,像极了她的母亲。但是她太乖了,对父母所说的一切只是遵从。

总悟并不是不喜欢乖巧的女孩,只是她太听话了,这让他觉得很难相处——他恰好相反,身体里总有一种不安分的东西,只不过他多年以来隐藏得很好。同时,他也不想做一名家臣,并不是说他对自己家族不忠,只是厌倦了别人为他铺的路。

以往的他只是迷迷糊糊地有一个想法,但现在他灵光一现,知道自己是时候该实现这个想法,跳出这个拘束自己多年的框框——相信直觉,它的到来不会没有道理。

他从抽屉里拿出压在底下的一封信。那封信还像几年前好好封存着,它并未被拆开过。总悟大概知道信的内容,只是当时的他还没准备好。但现在,他做好了准备——如果走这条路将会伤害很多人的话,那也无所谓,这在预算中。他只是不要做笼中鸟了。

他划开信封,取出信纸。

——冲田总悟様 

拝啓

……(此处省略前文)总悟,您是我的挚友。我和新选组非常需要您的力量。若能得到您的协助,不胜感激。我也能体谅您的难处……新选组一直都欢迎您的到来。如果想要找我,请来庆仓桥旁边的料亭,其名为 “花月” 。

 

敬具近藤勇

   该回信了。总悟想着,拿出信纸和笔。

 

4.

雪飘尽了,春天来了。当墙外头伸进来的枝丫冒出几个花骨朵的时候,神乐意识到,樱花也不久了。尽管这里的樱花都是移植过来的,但好歹也可以算作喜庆。

一直到阳春三月,常花楼都不见冲田总悟的身影。生意照常,“冷美人”照样每晚“张见世”,只是她的心变了——好像缺了些什么。

三月的一天清早,移植樱花的人马来了。一车一车的拉着樱花树过来。移植并不需要花多长时间,当吉原那晚开张的时候,它们就在那儿了。

神乐照例坐在橱窗里的最后一排,这会儿她并不再百无聊赖。窗外的樱花在风中盛开着,飘落的花瓣铺在地上。她多希望,樱花能从窗外的仲之町街道旁的树上飘进这狭小的窗子里。

她正这么想着,她就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,心底里不禁一阵暗暗的跳动。去年,那位帅哥的频频造访赚足了姑娘们的艳羡,谁都知道那个神乐居然绑上了又帅又有钱的冲田少爷。

这会儿,她旁边的翠雨正调侃她。

“假如他要的不是你,怎么办?”

“那是他自己的事。”她故作镇定。

“哎哟哟,我就看你能装多久。”翠雨掩嘴笑。

不一会儿,神乐就被请出去了。她起身的时候,翠雨告诉她。

“假如那个男人要是泡上了其他女人,你可以试试在嘴上涂满毒药,然后你们两人在亲吻中死去。”

“为什么我也得去死?”

“这样你就能永远地拥有他了。”神乐站起来,俯视着。她看不清翠雨的脸,就全当一句玩笑话了。

神乐走出那个狭小的,弥漫着香粉味道的空间后,马上看到了来人。他微微欠了个身,以示礼貌。

“好久不见,别来无恙。客官。”

“几个月不见就这么冷淡我吗?”总悟狡黠地看着她。

“开个玩笑。今晚还是老地方?”

“不如赏个樱花怎么样?一楼有好位置可以赏樱花。”

他把她领到一个房间,纸门拉开便正对着庭院。庭院里栽了一棵樱花树,虽然不是移植的,但它和门外那些移植的树也差不多年纪。这是老板娘和老板今年初春刚买的。

他们坐在屋内,看着飞舞的樱花花瓣。

“神乐,帮我倒杯酒吧。”总悟举起酒杯。

“可以,前提是你把杯子放在桌上。”

“不,我就要提在手上。”他狡黠地笑着,把酒杯提到她眼前。

“那好,请你别动。”

一杯酒斟好,刚刚好好的位置,刚刚好好的酒温和酒味,刚刚好好的时间、地点和人物。一切都是这么的静好。总悟一口饮尽杯中的清酒。

“我再给你倒一杯吧。”

“这次,换我给你倒吧。”他拿过她手中的酒壶。

“那怎么行……”

“莫非你不胜酒力?”

“那也不是这么说的。我还是很能干的!”她从桌上拿起酒杯。

她看着他倒酒的样子。与她不同的是,他斟酒的速度很快,但他却知道斟到何处恰好,能及时收手。

“请慢用。”

一杯饮尽。神乐要为刚刚说出的话负责了,她现在只觉得喉咙像烧起来一样。她咳了几声。

总悟轻拍了拍她的后背。

“你真的变了!”神乐被他的动作吓到了。

“我哪里变了?”

“你以前那么地喜欢捉弄人。”

总悟轻笑了一下。“难道你喜欢那样的我吗?”

“不…”她对他话中的某个词眼特别敏感。

“还是说两个都喜欢?”

“这怎么可能呢!两个都不喜欢!”她转身,背对着他。

总悟并没有接话,只是让静谧取代了话语。这么美的夜晚还是让酒、月和花来伴奏吧。除此之外,他在思考,思考是否应该对她讲他的心事。

她会理解吗,她会支持我吗……

总悟不能说很了解面前的女孩。只是当这些话说出去之后,她看他的眼神是否又会变回原来的淡漠……

另一边,神乐偷偷瞄了一眼沉思的总悟。

他真的变了,变回了四年前的温柔,但也多了一份随年纪增长的稳重。

神乐转回身子。她就静静地看着他思索时好看的皱起的眉头。

她有个幻想。这不仅是幻想,也是希望,只不过有些不太现实罢了。

她想,假如现在的他不是将军的儿子,而她不是吉原的游女,他们只是平民老百姓,有着普通得不起眼的名字,过着市井生活,膝下有那么一两个孩子。春天的夜晚,他们会坐在一起,看着月亮,品着酒,赏着樱花。樱花不会这么优质,酒不会这么上等,月亮不一定这么圆,房子不一定很大。

但他们的感情却是真挚的。小指之间仿佛牵着一根无形的红线,伴随他们从年轻到老到死。

夜晚很寂静,梦还在继续。

 

5.

   那之后,他再也没来过了,音讯全无。

樱花谢了,那些枝丫又变得光秃秃了。它们被移走了。神乐就坐在二楼的窗边看着它们离开吉原。她正出神,忽然听到有人喊她。

是老板娘。她让神乐来一趟她的办公间。

“找我有什么事吗?”

“那是肯定的。我没这闲时间叫人进来唠嗑家常。”老板娘抽着长长的烟管。“我最近觉得你有些心不在焉的,没想些有的没的吧?”她锐利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神乐。

“您在说什么呢?”

“别不懂装懂了。自从那位少爷一阵频繁拜访之后,你就变了。我这么多年不是白干的,神乐。”老板娘站起身来,踱步到她面前。“你爱上他了吗?”

这是神乐第一次听到别人这么露骨地谈论爱情。她心头一紧。

“我从来没想过这样的问题……我觉得应该没有。”

“你的心在摇动。年轻的女孩子就是这么好懂。不过……神乐,我好心提醒你一句,游女的爱情是没有好下场的。你应该还记得青月的死吧。她死得也不算冤,至少给你们年轻的一辈做了个警示。”老板娘抖了抖烟管。“这么多年,我就没见过一个好的,不是去了齿黑沟对面那些疯人院,要不就是死了。总之都是吉原的祭品,懂吗?”

“那玉响算是什么呢?”

“她啊,那是她命数好,有高人愿意为她赎身。不是谁都能像这样的……你也别指望那位少爷能这么做,因为他……”老板娘突然停住了。“不,没什么。神乐,总之你要记住你的身份,和你该做什么。听懂了吗?”

神乐注意到了她的欲言又止。她明显知道什么,却隐瞒自己。不过,老板娘并没有多给她过多的时间思考就把她打发走了。那个问号也就暂时放下了。

吉原一直以来处于一种半封闭的状态,对于外界的消息只有老板和老板娘级别的人通过某些渠道了解,或者从外面进来的客人带进来,然后满城风雨般的谣言呼啦一下在女人之间传开。女人一直都喜欢听各种八卦,不论与她们有关与否。

那件事情也是这么传开的。外面进来的一些贵人在酒席上不小心谈论起来,毕竟这是大事——由德川家和冲田家直接公开发表。接着一传十十传百。当时神乐并不知道,因为她不会参与这种无聊的八卦。

有天下午,她准备去洗澡。正准备拉开澡堂的门时,听到一个熟悉的名字。好奇心让她凑了上去。

“欸你听说了吗,冲田家的小少爷和德川家的小女儿要成亲了。”

    “知道知道,大家都在说。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么火。”

“这你就不知道了吧。昨天听松田老板说,这是重大联姻,因为是两个最高当权的家族。不过,我觉得那些女人传开来的原因多半是因为小少爷是个帅哥吧,都幻想着对象是自己就好了。啊,就是那天我们在楼梯上见到的帅哥。”

“欸,那神乐呢?”

“那个野丫头知道了又能怎么样?她能比得过德川家的女孩吗?哦听说,那个女孩很漂亮。松田老板说,是天仙配……”

后来,女人们被其他的话题吸引过去,加入到别人的谈笑声之中。

这件事没人再提到了,但在神乐的脑海里挥之不去。

       -つづき-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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