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原创】红灯笼(cp:冲神/架空 江户时代/HE)




《红灯笼》
文/楓庭彼岸



卷三 秘密
1.
神乐又没想到,那个男人在她准备享受第二个闭关晚上的时候又出现在她的眼前。那天的月是满月,月亮正圆乎着呢,她真的是不想让别人打搅这个好心情。
当拉门声响起时,她以为阿信过来偷偷地给她送吃的了,便懒懒地说:“阿信,我不要吃白馍馍,给我来点醋昆布……老板娘那儿有,上她那儿拿去……”
半天没有回响,神乐正觉得奇怪呢,只听见那她死都不会忘记的声音。
“诶……原来你喜欢醋昆布啊。”他还特地拖长了尾音,像是故意激怒她似的。
神乐猛地坐起身,头发乱糟糟地七拱八翘着,还有几撮碎发搭在眼前,却挡不住那幽怨的眼神。在那一瞬间,她意识到一个更大的问题。她的房间,此时,凌乱地放置着昨晚睡过的地铺、睡梦中被推到一旁去的枕头、还有她随手扯过来随意盖着的被褥。
这一切的一切,为什么不偏不倚地让这个男人——她的死对头看见?
形象全没了,糟蹋光了,她有一瞬间豁达了——没什么大不了的,最多重新投胎再来一次好了。
她看到,他正用惊异的目光扫视着这个并不宽敞而又乱糟糟的房间,像发现一块新大陆。很快,他平复了情绪,取下斗笠和随身佩戴的武士刀,放在脚边,径直走到她面前,蹲下。
他笑着,为她整理草堆似的毛发和松松垮垮的衣领。
“那么客官,您是来道歉的?”
“道歉?道什么歉?”
“上次您兄长的宴会上一时手误,而导致我这两天不能吃饭不能揽客……”她坐在原地,任由他摆布,只是忿忿地瞪着他。
冲田总悟非常喜欢此时她的眼神,她就像一只被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惹毛的小动物。他再一次感受到那张不具任何温度的外表下封藏的温存——她的情感。
她正在慢慢地褪去那层虚伪的外皮。
他少爷的玩性又来了。从第一天见到面前的这个女孩子,他就知道面前正襟危坐的人和他从某种程度上是同类。外表只是表象,被层层包裹的内心里深藏着自己的秘密。她的眼睛,一方面可以说漂亮得像上等的蓝色托帕石,另一方面她眼底里跳动的是她极为克制,极不想展现给他人的东西——一种天生的倔强。
强扭的瓜不甜,总悟知道。但要将强扭的瓜变甜,那又是另一回事了。
这个女孩太有趣了。他迫切地想窥见她心底里藏着的东西。
但是,现在还不是时候。他玩味地笑着,决定再陪她玩一会儿。
“啊……你说那一次,我好像有这么点印象。我只是想看看你的反应罢了……不过你真的太有趣了。你居然首先问我‘没事吗’。”他看着她那张渐渐涨红的脸,一把掐了过来,“说来,我现在都不知道你的名字,告诉我。”
“哼,休想。”神乐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。她不能在这个男人面前总是处在下风,他要什么给什么只会助长他的威风。
总悟仿佛看穿了她的想法似的。“那么我们换一个话题。”他放开钳住她脸颊的手,从宽大的衣袖里拿出一块手绢。“这个你总该能回答我了吧。”
不出意料的,神乐的眼睛瞪大,顺势要扑过去,抢回她丢失的东西。而总悟却并没有这么好心将就她。他轻轻地一抬手,小姑娘向前伸的手就落空了。她跳起来抓,身高的劣势让她怎么也不成功。他笑眯眯地盯着她看。
“你干嘛?”
“我说,你衣服领子松开了。里面,全都看光了。”气得神乐捂紧了衣领。
但是他还不打算放过她。
“昨天晚上,我留下的印记还在呢,你这么喜欢吗?”
神乐听罢,恼羞成怒。她那瘦小的躯体颤抖着。“你给我稍微知道点廉耻吧,你个混蛋!”她一下子扑上去,整个身体的重量压下去,一个顺势,把总悟扑倒在身下,成功拿到了手绢!
嘿嘿,终于搞到了。她窃喜,却完全没注意到身下的人正在打着自己的小算盘。
再一个翻身,劣势转为绝对优势,优势转为彻底劣势。欸等等……这姿势,怎么似曾相识呢?
神乐的大脑飞快地转动,终于得出一个羞耻的结论——哦,天哪,不就是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吗……
男人双臂将她固定在狭小的空间内,让她只能面对自己。他低下头,吻了吻她的脖颈处。他边亲吻着,边用呢喃的语气说:“只要你老实交代,这块手绢我会原封不动地给你的。”他的气息扑打在她最敏感的肌肤上。神乐不安地扭动着身体。
“交代什么?”
“这块手绢你是从哪里得来的?”
“啊?”
“还要我再用刚刚的方式跟你重复一遍?”
“啊……不了,不了。不过在此之前,我想问问,这块手绢是你的,还是你认识的人的?”
总悟一愣。“你难道不认识这上面的纹章吗?”他起身,从她手里拿过手绢,展开来给她看手绢一角印着的小小圆圈中复杂缠绕的纹路。
她摇头。
“…这块手绢的确是我的。这个徽章这是我们冲田家族的家徽。我问你,你是怎么得到这样的东西的?”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急迫感。
神乐的眼睛慌张地扑闪着,她正在犹豫。
“啊……是这样的。嗯…我十岁的时候,有一天去看花魁道中的时候,散场的时候在人群中捡到的。当时就觉得这块手绢反正也是没人要了,还不如自己用着呢……你看看,我当时只是一个小新造而已,我所拥有的只有姐姐留给我的一支玉簪子,一封信,还有一个黄梨木木盒,实在是没什么东西……啊,既然是找到失主了,那就……”
“你说的是这支簪子么……你还有个亲姐姐?”总悟从身边拾起那支羊脂玉的发簪。
“不是,‘姐姐’是我们对已经赎身的女人的称呼罢了…不过她的确像我亲姐姐,哦不,比亲姐姐更亲…”
“你说的那个人是…?”他突然感到一丝紧张。
“嗯…前代御职玉响,你知道吗?玉响可曾是我们这儿的招牌呢!”
“玉响……?”他按照音节重复了一遍。“是七年前被赎身的游女吗?”
“是的,没错。怎么了……莫非你认识她吗?!”神乐凑了过去。总悟有些恍惚。他从未见过这样流光溢彩的眼睛,此刻她眼底里不再是一滩死水,而是流动着真真切切的光亮。
他不知该怎样作答。谎言或者事实都有可能使她眼底里流动的光彩黯然失色。总悟有一瞬间想留住这个时刻。
他低下头思索了一下。最终,他起身。
“我还想起今晚有点事情,希望下次见面的时候,我能知道你的名字。”总悟转过身,背对着她。
他最终没有再看那双眼睛,仓皇离开了。他的心久久不能平复,心中波涛起伏。
房间里,神乐放下了那只欲抬起的手。她的心也在荡漾,只不过再为另外一件事情。

2.
冲田府上。
清朗的夜空中悬挂着一轮明月,周围群星做伴。偶尔,才会飘来一丝稀薄的云彩,微微遮挡住月亮。不过,那都是暂时的。
他走在自家的廊上。家里总是那么冷清,尽管人丁兴旺。父亲是家主,母亲依然健在,生有五个孩子——两个女孩,三个男孩,冲田总悟是老幺。而头上的哥哥姐姐都已经结婚,大姐虽然已经嫁给了同为军人世家的德川家,但二姐讨了个入赘女婿——那入赘女婿虽然社会地位不及冲田家族,但也是当时代数一数二军火商的继承人,这样一来一拍即合。大哥共娶了五位妻子,严格来说不能都算“娶”——一位正房,四位小妾——妾在正式场合下是不能用“娶”这个字的。二哥共有两位。掐指一算,这家族的第三代的人数可观,将近二十人。
然而这偌大的院子和伴随着的隐患使每个人都带着戒心——不管是对外人还是家里人。不过有一点倒是不约而同的——所有的哥哥姐姐都非常宠这个老幺,包括那年迈的父亲。
总悟走着,忽然发现前面屋檐打下的阴影处,站着一个人影。武士世家的习惯——随时佩戴着一件武器,武士刀或者匕首,和从小习得的良好的功夫和直觉使他提高了警觉,他扶上了那把武士刀。
“总悟,是我。”说话的人慢慢地走出阴影,来到月光下。“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?”
刚才还凌然的杀意瞬间荡然无存。他放下刀和戒备。
“大哥,我只是出去散了散心。这样美好的夜晚如果都不能享受一下,活着还有什么乐趣呢?”
大哥并没有靠近总悟,总悟也没有走上前。两人僵持了一会儿。
“总悟,不要忘记了你的身份——以后,你将要成为冲田家的得力家臣,帮助我和二哥还有父亲料理国事和家事。”
啊,真烦。他想。他开始越来越讨厌这种既定的命运了,没人在意过他想要做什么,仿佛他生下来的唯一的意义便是做一名忠实的家臣,受到他人的指示和管制。
“还有,作为大哥我要提醒你一点,千万不要在梦里迷失自己。”
他心头为之一怔,难道他知道些什么吗?
“大哥说的是什么事?”
“我相信你清楚。总悟,你长大了,很多事情你心里都有数。我只是善意地提醒你罢了。”冲田总丰说着,朝总悟站着的方向走去。
总悟在思考一个问题。
“大哥,我能问您一个问题吗?”
“嗯,你说。”他在总悟身旁停了下来。
“我想问,您当初为什么要娶常花楼的御职玉响?”

3.
神乐曾经犹豫过要不要说出来,但是她还是没有。每个人心中都有那么一两个秘密。
当他今晚拿出那块手绢时,当他承认这块手绢是他本人所有的时候,话语在神乐心中那片湖水中掷下一块石头,溅出一点水花,激起一阵阵涟漪。她支支吾吾地编着一场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偶然发现,省略了大部分的过程,装作自己已经忘却……对面的人相信了,至少表面上是这样的。
她希望这样的答案能令他满意。
尽管当事人已经不记得了,但这个女孩还一直记得。神乐紧攥着手中的手绢。
那是发生在四年前的事情了。
十三岁的神乐活得依然自在,孩童的天真还映在那双眸子里。她虽然在慢慢地蜕变,但依旧是一颗青涩的果子。
那天晚上,恰好是柳风楼头牌的花魁道中。为了这次花魁道中,柳风楼掷下重金打造。提起柳风楼,那可是吉原最大、最气派的一家店。它的气质绝非只是从精致的装修和周到的服务体现的,它的历史是其他店有过之而无不及的。据说,它比常花楼诞生的时间早几十年,老板换了好几任了。
宣传单在街上飞撒着,柳风楼的伙计们大声吆喝。神乐伸手接了一张。后天晚上7点仲之町街上……当时还只是新造的她没有接客的任务,比那些游女清闲得多。
那天白天,她跑到老板娘那边去。当时老板娘正拨着算盘在账本上花花地写着什么。神乐没有打扰她,在被炉里坐了一会儿,剥了几个橘子,吃了几只柿饼。终于老板娘不能再放任她无底洞地吃下去了。
“神乐,你有什么事?”老板娘合起账本。
“老板娘,今晚不是有柳风楼的花魁道中嘛……您看看,能不能给我放个假呢?”
说白了,她就是想出去溜达一下。
信乃本来想回绝的。但是后来,她心一软。这几年来,神乐也算是安分,没惹过什么事。加之今天是冬至,客人会比往常少了些。
信乃叹了口气,正瞅见神乐对桌上的最后一只柿饼下手。她立即呵斥一声。
“神乐!要吃自己去买!”
“切…小气包。”她托着腮帮子。
“我准了,但是给我记住,今晚不许给我闹事。想看花魁道中就老老实实地看,但是也别太当真了。毕竟不是所有楼的御职都能有机会走的,更别说你们这种小啰喽了……喂!听到没!”
“知道了。谢啦,老太婆。”她一会儿就溜得没影儿了。
神乐这三年也没白活,除了小心翼翼地跟着现任花魁偷学几招,把前辈们赏的小铜板也好好地攒了起来。她缓缓地从桌底下的黒木盒里捧出这鼓囊囊的小荷包,掂了掂,自豪感油然而生。
来到街上的时候天还微微地亮着。伙计们站在梯子上扫着屋顶的积雪。但街上的人比往常的多得多,有打扮普通的,还有穿戴体面的上层人家,估计都是慕名而来。
晚上七点左右,仲之町街的大道上挤满了人。阁楼上的低等新造们玩弄着几丝碎发,带着半分嫉妒,半分艳羡的心态静静等候着花魁的出场。
神乐在人群中显得不慌不忙,她捧着刚出炉的鲷鱼烧呼呼地吹着气——今天就奢侈一下,牺牲8个铜板换一个小小的幸福。
远处,只听着一阵哗啦啦的铃声。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。走在最前面是提着印有花魁定纹灯笼的男人,一手打着灯笼,另一手抓着一根铁杖,上面挂满了铁环。每前行一步,这铁环就要摇响一次。跟在其后的“秃”提着花魁的用品。紧接着,便是脚踩五、六寸木屐的御职款款而来。旁边跟着的新造朝她身上撒着粉白色的花瓣。花瓣落在她高高梳起的发髻上,落在她的肩胛骨,美得动人。
“快看,那不是花魁雪代吗?”
“真的名不虚传啊,如沉鱼落雁般美丽。”
她的步履很慢,却步步走得优雅。她面无表情,透着高贵不可攀的气息,让男人们望尘莫及。在经过神乐的身旁时,雪代似无意似有意地看了她一眼。四目对视,让神乐有了一刹那的触动。那对于花魁来说,不过是很平常的举动罢了,但这让一个小小的姑娘产生了无限的遐想。
假如有一天,若她也能走出这样的步伐,那是不是世间所有的人都会慕名而来,只为见她一眼。而人群之中,说不定也会有玉响的身影——她一眼就能辨认出来。
只要见一眼就可以了,就可以弥补三年前的遗憾了。
她看着花魁慢慢地走向远处,那铃声逐渐弱了下去,但一直回荡在神乐的心中。人群仿佛也震住了,久久不能离去。
过了数分钟,大家纷纷离散开来。而神乐的内心却依旧不能平复,她握着已经凉透的鲷鱼烧,呆呆地向后退,眼睛一直盯着前方,仿佛花魁还未走远。
忽然,她撞上了什么,一下子重心不稳,重重地跌落在地上,手里的鲷鱼烧也顺势掉了出来——她彻底惊醒了,从刚刚的繁华一梦之中。她四处张望着看发生了什么。神乐想从地上爬起来,却被膝盖的擦伤扯了一下,她倒吸一口气,跌回了原地。周围,聚了些看热闹的人。
“喂,你哪里跑出来的臭丫头啊?!”她听到身后有个男人忿忿的声音。循声而望,只见地上散落的数支糖葫芦,有一颗圆圆的红红的滚到她手边。“你这下子还怎么让我做生意啊!你看你闯的祸——你这一撞,我一晚上全砸了。”
神乐一下蒙了。
“你谁家的孩子,父母呢?”那男人转念一想,父母基本不会带小孩来这种地方,多半是青楼的新造或者秃。“你是哪家的新造?走,找你老板娘算账去。”他正打算拎起她,神乐却一把拽住男人的衣袖。
“老板,求您别这样!我老板娘会打死我的!这样吧老板,您看这点钱够赔的吗?”她小心翼翼地从内袋里取出那只荷包。
男人一把夺过去,扯开来看了看,露出了嘲讽的神色。
“就这点钱?丫头,你是认真的?!你这点闲钱连我这儿一串糖葫芦都买不起!”他把荷包往她眼前一扔,里面的铜板稀里哗啦地掉落在地上,咕噜噜地打着转儿。周围围了越来越多的人,每个人都带着淡漠讥讽的神色,和着那满红的灯笼的颜色,深深地刺进神乐的眼里。
她甚至忘记了怎么去哭,忘记收起辛苦攒下的铜板,忘记了用泪水博以同情。她只是呆呆地坐着,手无足措。
“说这么多有什么用!你哪个楼的说吧,最多挨顿打挨几天饿就过去了,总比我这一晚的损失小很多吧……”男人走进,蹲下身。“哎哟,如果我没瞧错的话,你应该是…常花楼的吧?看着有些眼熟啊……”他满意地看着神乐惊慌的眼神,狠狠地放开那张脸。
“真的非常抱歉!”
“道歉有什么用?!”
“请别找老板娘,她真的会打死我的。”她再次上前抓住他的裤脚。这次男人踢开了她,仿佛她只是卑贱的奴才。
“我管你吗,你不就是一个被卖过来的丫头吗?早晚有一天要死在这地方还不如早点死了的好!吉原并不差你这么个东西。”
神乐低着头,泪水在眼中打着转,指甲深深地扣进地面的泥土。周围嗡嗡的讥笑声和谈论无比刺耳。
“不过…今晚我可以放过你,只要…”老板装出极不情愿的样子。
“只要?”神乐抬眼。
“你把你头上的簪子给我,那今晚我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。你也可以不用挨打了,不是吗,小妹妹……”
“不!这个我绝对不会让给你的!”她取下来,抓在手中。
“真是没脑子啊…你这不值几个钱的簪子和挨板子之间不会选择吗?”
人群中慢慢走近一个人影,他双手插进袖子里。“老板,您怕不是有些过分了吧。”
“啊?你哪来的臭小子啊?”他瞪着说话的人。那人戴着一只用红、白、黑三色古彩作绘的狐狸面具,腰间别了一把武士刀。
“依我拙见,您这个摊子最多值这个数。”他比了个1的数。
“什么意思?”
“一枚银币。”
“笑话!这怎么可能呢?”那老板有些急,双手叉着腰。
“不过,今晚趁我心情好。咱们一枚金币了事怎么样?”他不多口舌,从口袋里摸出金币,举在眼前。“老板,您也是有头脑的人,不妨算算您一晚能赚得了这么多吗?”
老板不假思索,笑嘻嘻地接过,鞠躬哈腰地收拾好地上的残局,用三轮车拉走了。周围的人群扫兴地看了一眼,也离开了。
神乐用脏兮兮的手抹了一把眼泪,却发现泪如泉涌,怎么也抹不尽。
那人蹲下身,伸出一只手。
“站得起来吗?”他的语调平平,不带感情。
神乐本能地想搭上一只手,却意识到手上脏兮兮地沾着些泥土,又收回来了。没想到,那人一把拉过收回去的手,把她从地上拽起来。她这才好好打量面前的人。衣装打扮告诉她这是个身份不凡的人。
忽然,她意识到自己还忘了最基本的礼节。“刚才真的非常谢谢您!但我不知如何报答您?”
“不必了。我不是为了这个才这么做的。”面具遮着他的脸,她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神情。“膝盖,没事吧?”
神乐下意识地看了看。被冻得发红的腿上有一块触目惊心的伤口,血红的皮肉依稀可见。
她微微侧过身,只觉得还有些隐隐作痛。
“能走吗?”那人又问。
“嗯……没事,我习惯了。”伤口开始火辣辣地烧着,她扯出一个强笑。
那人看了她一会儿,叹了口气,拉着她的手腕到旁边的石凳上坐下。自己则从衣袖中取出一块黑白相间的手绢,展开,拉出那条受伤的腿。
“您…您要干什么?”神乐吓了一跳。
那人没说话,三下五除二地为她包扎好。“先别动,我只是随便处理了一下,回去找药膏敷一下。”
他这一系列举动让神乐有些局促和害羞,这个陌生人给予了她连身边人都不曾给她的一点关怀,除了她最亲的玉响之外。哪怕两人只有一面之缘。她一时有些语塞,“谢谢”二字也不足以表达她的感动。
完毕。那人起身离开,只听见后面有人大声地叫住了他。
“至少…至少让我知道您的名字吧!”
他回过头,摘下面具。“只是一个路过的武士罢了。”他的嘴角动了动,露出浅浅的微笑。随后,他转身离去。
慢慢地,那背影浸在红灯笼照下的红色之中,消失在茫茫人群中。
那张映在一片满红里的脸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在神乐的记忆中淡化,她唯一记住的是那个模糊的身影和那块手绢。她始终带着这块手绢——那天晚上回去之后,她便马上取下来,把上面的血迹一点点地清洗掉,晾干,收在衣袖里——为的是不忘记这片温存。
四年前,她未能知道他的名字;四年后,手帕的因缘让她知道,当年的那位青年名叫——
冲田总悟。

-つづき-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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